陈把总离开的时候,侯先生仍陪同在侧,两人都没有交谈的心情,沉默着出了府门。深秋的夜里起了风,已经有了一些凉意,门前旗杆上的守备官旗微微的随风飘动。哨兵仍站得笔直,似乎就没有动过,那名执勤的军官则站在台阶下,听得门响后往这边看了一眼,也并未与侯先生招呼。
外边等候的水营随从马上迎了过来,侯先生本以为陈把总是骑马来的,准备在上马石那里道别,随后便看到一袭四人小轿停在了鹿柴外。
陈把总脚步有些沉重,一路都走得很慢,侯先生只得也放慢步伐,跟在那有些发福的背影之后。
总算到了轿旁,陈把总停下转向侯先生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“恭送陈大人。”侯先生往后退了一步,示意自己并不打算与他交谈。
陈把总叹口气,对侯先生拱手后上了轿子,领头的轿夫吆喝一声,轿子平稳的升起往西去了,几个轿夫走得很有节奏,轿厢摇晃很小,一看就是经常在一起配合。
侯先生摇摇头,他在县衙里历练的一项本事,就是从轿子看人是否富贵。抬轿子是个技术活,升轿、走轿、下轿、过桥、上下台阶,都要靠四人的熟练配合才能平稳,只有大户人家才会长期养着用处不大的轿夫,他们才会如此训练有素,看方才这轿子就知道陈把总颇有家产。
方才在书房的时候,庞雨一个年轻上司,对陈把总毫不留情面的逼迫打压,侯先生原本有些同情,但此时看了轿子,方觉得陈把总受得不算冤。以前侯先生可能会羡慕陈把总会捞钱,但经历了年初流寇灭门之后,他更希望这些武人能打仗一些。但陈把总光看样子也不是个会领兵的,更别说一个水营把总能养得起四个轿夫,可知那水营不会有何战力,好歹庞雨还给了他一条活路。
隔着衣服摸了摸怀中那块银锭,他低低的叹口气后,把腰身微微弯起,反身进了侧门。
西侧的两个房间灯还亮着,门刚刚打开,一些士兵从里面出来,互相低声交谈着,准备从东侧门回兵营。侯先生偏转了一下方向,准备从大堂左边回后衙,如果庞雨没有其他安排,他今天才算把差事办完。
刚走得两步,突然听到右边一声,“先生还没歇息。”
侯先生停下望过去,只见一个人影走过来,等他走近后,借着周围回廊下的灯笼光,才看清楚是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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