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缓步往门外走去,一边对身边的杨尔铭道,“今日见到忠毅公的祠堂,本官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,一时有些失态。”
杨尔铭拿不准怎么回话,见到庞雨走在对侧,连忙对庞雨打个眼色。
庞雨赶紧回道,“桐城百姓同样缅怀左公,大人身为左公得意门生,在此真情流露,乃是人之常情。”
史可法原本是向杨尔铭说话的,因为文武地位的悬殊,文官除了公事之外,寻常时候并不认为武人有资格和他们对话。
但此时听了庞雨的话,正好切中了他此时心情,不由转向庞雨道,“难为庞守备也知道本官是左公门生。”
庞雨知道史可法怀疑自己曾打听他的背景,有些上官对此是介意的,当下沉稳的回道,“下官在桐城长大,与泽社、复社士子都有往来,他们提及左公身前事,左公最看重的学生便是道台大人,曾说‘吾诸儿碌碌,他日继吾志事,唯此生耳’。当日听过也罢了,只是想着能得左公如此评语,不知是何等人物,未曾想有朝一日,还真能一见大人尊容。”
史可法露出有些惊异的神色,旋即一闪而过。庞雨仍是一副谦逊的模样,收到马先生提醒的时候,他并未想到史可法和左光斗是如此亲密的关系。但出于一种谨慎,仍在安庆和桐城打听了一番,特别阮劲从左家的家仆打听到一些消息,大出庞雨的意料之外。
刚才这番话,庞雨拉出了复社自抬身价,又开解了上官的怀疑,顺带捧了一捧史可法。
“那是老师的谬赞,本官受之有愧。”史可法果然又抛开了戒备,微微叹口气接着道,“当年老师蒙难,闻在狱中受炮烙之酷刑,本官忧心如焚,贿通狱卒之后乔装蔽衣而入,老师面额已不可辨,认出是学生前来,怒斥本官轻身而昧大义,学生不敢复言,禁声而出。当年情景,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。”
史可法眼眶又有点发红,停顿了片刻才道,“吾师肺肝,皆铁石所铸造也。当年教诲牢记于心,不敢片刻相忘。”
“休说是道台大人,连下官一个旁人,听了也感佩五内,以前只知左公正直,今日方知如此忠烈,日后定当以左公为楷模。”
史可法看向庞雨的眼光也温和了不少,从昨日见面之后,他主要是和桐城的文官议事,了解桐城的地形和城防布置,与庞雨并无多少交流,此时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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