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遂良咽下一口羊肉,看着李勣,叹息道:“此刻若能佐以一口美酒,实乃无上美味也。”
李勣低着头涮肉,无奈道:“暗示也没用,仅剩下的一坛子好酒都被那两个杀才给祸祸了,吾还能给你变出来一坛子不成?这阴天下雨的能有一口肉吃就不错了。”
数十万大军猬集潼关,最大的难题便是日常粮秣菜蔬的消耗,这几乎抽干了潼关内外十余州县,粮食还好一些,菜蔬的消耗当真是跟不上,即便是李勣这样的一军之统帅,想要吃一口肉、吃一口菜,也很不容易。
褚遂良喝了口茶,夹了一筷子肉放在沸汤里涮了几下,夹起来,蘸了酱汁之后放入口中,一边咀嚼,一边道:“所幸,这等日子也没几天了。”
李勣顿了一顿,放下筷子,也喝了口茶,蹙眉看着他,问道:“何出此言?”
褚遂良将羊肉咽下,道:“就在刚刚,关陇有人前来送信,要求吾一旦察觉你有所异动,便即刻通知,使其早有准备。由此可见,长孙无忌这回打算孤注一掷,无所保留了,害怕被你抄了后路。长孙无忌已经顶不住了,只能鱼死网破毕其功于一役,无论谁胜谁负,这场兵变也到了落幕的时候。”
言语之间,无尽唏嘘。
除去李勣等寥寥数人之外,没人知道他此番随军东征已经返回长安的路途之中,遭受着怎样的心理折磨,很多时候这强大的压力甚至压得他喘不过气,不止一次生出一了百了的绝望之念。
兵变结束,乱局终止,他的折磨煎熬也就算是到头了,到时候是生是死,悉听尊便……
李勣继续涮肉,一口一口,一时无言。
他又何尝不是饱受煎熬?
数十万大军统御在手,每日里都要面对那些个骄兵悍将的指责诘问,时时刻刻要担忧会否有人在私底下串联仕途架空他这个统帅,甚至闹起兵变、致使数十万大军全部崩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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