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布扎对于赞普这样一项决定,心中颇有非议。
“赞普明鉴,吐蕃虽然与大唐敌对,双方恨不能将对方吞噬,且大唐正值鼎盛,难以匹敌。然则,大唐乃礼仪之邦,其所行所为皆有道德礼法之约束,不敢恣意行事,否则其国内舆论便会沸反盈天。大食国却完全不同。其国民敬仰神祗,悍不畏死且毫无底线,犹如一群野兽一般杀伐无忌,灭国灭族不计其数,每每以屠杀为目的,掠夺成性、凶残暴戾。与之相比,臣倒是宁愿与大唐为敌。”
敌人分很多种,似大唐那般“仁义之国”“礼仪之邦”,本身受到太多的道路礼法束缚,即便再是强大亦非无敌。大食国则截然相反,其国民以掠夺为生,根本不事生产,犹如蝗虫一般过境之处赤地千里,野蛮且凶残。
如此缺乏文明,野人一般的敌人,与之敌对固然胜算更多,但是随之而来的破坏性却是任何人都不愿意遇到的。
松赞干布呷了一口青稞酒,眼神望向窗外,远处山巅之上红色宫殿沐浴在阳光下,轮廓散发着淡淡的光晕,仿若天庭宫阙,神秘难言。
“人之一世,短暂如天上云彩,不知其所以来,更不知其何时去,云卷云散之间,半点不由人。吾等坐在这个位置上,领袖吐蕃,自当排除万难为吐蕃争取那些温暖湿润且富饶之土地,使得吐蕃子民世世代代有田地耕种,有草场放牧,而不是困守高原,与贫瘠的土地为伴,子子孙孙在荒凉困苦之中轮回。”
松赞干布情绪有些低沉,自从登上赞普之位统一吐蕃之时起,他素来都是雄心壮志、万丈豪情。
然而眼下,却深感命运无常、世事难料。
叹息一声,他续道:“是非功过,自有子孙后辈予以评说,吾等身在当时,只需做出自认为对于吐蕃最有利之决策,死亦无憾,何惧诋毁?大唐太强盛了,其国力远非吐蕃可比,若是按部就班,吾这一生亦难以完成攻下高原、入主中原的霸业。若想带领吐蕃子民攻下高原,占据向往的温暖土地,就只能行险一搏。”
桑布扎心神震动,默然无语。
吐蕃地缘偏僻、土地贫瘠、气候酷寒,本身并不具备争霸天下的优势。天下大势,犹如逆水行舟,要么你征服我,要么我征服你,和平相处只是一时,长久看去,势必统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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